第六十一章(第2/2页)

“不,不是……”容夫人红了眼眶。

“您让儿子把话说完。”容少卿拦下母亲,“儿子不怨不恨,但心中属实是委屈的,不是委屈坐的那几年牢,是委屈在娘心中,儿子是不是始终不如哥哥……如今思来,才归家的那段日子,儿子酗酒萎靡,终日混沌,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混账在用这种可笑幼稚的方式,向娘诉委屈,邀疼惜……”

容夫人落了泪,伸手抚摸容少卿的头。

容少卿继续道:“直到这次嘉言和冬儿被绑的事,儿子历了和娘当年一样的选择。留了嘉言独自在绑匪手里,而把冬儿先救了出来,又岂是多疼冬儿而薄待嘉言呢。当时的状况,根本由不得我做过多思量抉择,只如在自己心口上割肉一般……我总说自己不怨娘当年的选择,也明白娘当年做抉择时心中必也艰难心痛,可切肤之痛也是自己做了父亲,经历了此事才得感同身受,也才是真真地体会了当时当日娘被逼要在我和大哥之间做选择时的锥心之苦,以及从那之后每一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再想起在牢中那些年儿子固执不见,以及归家后的萎靡,无一不是在娘心口上扎刀子,我竟然还只觉自己委屈……枉我活了这二十余年,却不如嘉言懂事贴心,儿子对不起您……”

容夫人听了容少卿这番话,欣慰又心疼,擦了擦眼泪,“不是你的错,娘确实是让你委屈了。”

容少卿摇头,待要说话,被容夫人拦下,幽幽开口:“娘记得你才三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好好吃饭,还闹脾气把饭碗打碎了,你爹训斥你,非要你自己一片一片捡起碎了的碗片,结果你扎了手,哭得可怜,你爹依旧不许旁人帮你,你就一边哭一边捡,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娘现在都还记着。娘那次心疼得不行,事后哄了你半日,当晚拍搂着你睡觉,你还记得你跟娘说了什么吗?”

容少卿摇摇头,他似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年代久远,真的忆不清了。

容夫人又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那晚你扎在娘怀里,稚声稚气地说‘希望明日爹爹还能罚我,那样娘就又能陪我睡觉,还能抱我一整日了’。”

容少卿轻声叹笑,容夫人却是笑不出,眸中带泪,“你从小到大做了不少荒唐事,你爹总说你顽劣,可娘知道你并非生性如此,不过是以此来求得爹娘的疼惜罢了。”

容少卿无言垂了眸子,容夫人抚着容少卿的额角,“知子莫若母,娘知道,你心里总觉得我和你爹更疼你大哥。”

容少卿抓了母亲的手,“是儿子不懂事。”

“不是,是娘做得不好……”容夫人道,“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也总说待你们兄弟二人一样,可扪心自问,娘对你大哥确实疼惜更多些……不是不疼你,只是看着你大哥,就想起你姨母,想起我们姊妹幼时的情谊,所以对你大哥的疼爱,便多了一份对姐姐的思念和责任。你姨母去世时,你大哥已经懂事了,偏又是个恭顺谦卑的内敛性子,我总怕他因为我不是亲娘就有了难受委屈也不与我倾诉,只管自己藏着,久而久之,便对他更上心些……其实,你爹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如此,也难怪你觉得爹娘厚此薄彼……”

容夫人叹了一声,继续道,“说起来,娘非但因此委屈了你,也同样委屈了你大哥。你大哥他也是能体察爹娘的一番苦心,怕我们因对他的怜惜而薄待了你,是以从小他就护着你,向着你,更把这一家子的责任都抗在自己的肩上,反而更少求他自己所求,诉他自己所苦了。”

容夫人越说越心酸,泣道:“娘对不住你们两个……”

容少卿也动情地红了眼眶,“父母生育知恩比天大,只有儿女不孝对不住爹娘,没有爹娘对不住儿女的道理,娘别再说这话,更让儿子无地自容了。”

容夫人连连拭泪,拉了容少卿的手,“不说了,不说了……再大的难事都过来了,今儿晚上咱们母子都结了心结,全家老小也都平平安安的,等过些日子请人给算个好日子,办了你和芸香的婚事,娘这最后一桩心事也就落了地。往后你们兄弟齐心,定能重振家业,慰你父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