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虽然为容少卿生下了容嘉言,但于芸香来说,冯寄生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只不过依旧是身不由己。

那晚发泄完之后,冯寄生就走了,过了两天才又出现在芸香面前,这回依旧是喝了酒,没再向她施暴,进了房门便一头栽到了床上,未几,向站在远处的芸香伸了伸手。

“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声音中意外地带了些落寞与祈求。

芸香犹豫了片刻,怕会激怒他,只得走过去。

她当下的状况,别无选择。

那晚过后,因之前身处困境时被善待而对冯寄生心生的一点点好感与信任,在她心里消失殆尽。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还心存希望,盼着冯寄生因她不是清白之身而恼火发泄过后,能把她放了。

芸香走到床边,冯寄生便一把将她拉倒在她怀里。

她知道自己逃不脱,僵着身子听天由命,冯寄生却没再有动作,拥着她,埋头在她肩膀处蹭了蹭,“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虽然是在道歉,语气却不含一丝愧疚。

冯寄生告诉芸香,他虽然是这里的爷,但也身不由己,说自己家里几代单传,只盼着他传宗接代,所以一连给他找了几个女人。可笑的是,为了保证能生儿子,给他找进门的都是生过孩子的,有的还生过好几个,岁数别说他叫声大姐了,叫声婶子都不为过。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她,岁数相当,模样也俊俏,他真是一眼就相中了,还想着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终于能称心如意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他们,他们怎么放得过他呢……

冯寄生说的这些,芸香闻所未闻,即便她常年在高门深院里待着,外面的事见得少,也觉得他说的事简直是奇闻怪谈。就算是再重香火的人家,只管多纳上几房也便是了,哪有这样,把自己儿子当配种牲口的?

可冯寄生说这话的神情语气,倒也不似胡编。况且,若真如他所言,她为什么会被买来“当奶奶”也能说得通了:

她生过孩子,还是男孩儿。

往后的日子,冯寄生几乎日日睡在她屋里,倒也不为房事泄欲,更多的时候就只是歇着,像寻常夫妻那般说说话。说今儿出去看戏了,坐在头一排,台上的戏子就在他眼前,转眼珠儿都看得清清楚楚;说他今儿逛街路过研制铺子,给她挑了一个,他从来没买过女儿家这些东西,不知合不合心意,等他们允她出去了,他带她自己去挑;说等她有了孩子就好了,就不用让他们逼着他非要去那些大婶儿那儿……

听得多了,芸香便慢慢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他说话时常会闪烁其词,比如有时说得兴起,会说到诸如“这要是从前……”“我从前……”的话,然后变意识到什么似的,要么没了下文,要么就找个别话由转走,显然是有些话不想说给她听;又比如他从不提他的父母家人,或是家中做什么营生,言谈间好像只是托庇祖荫,终日无所事事;又比如,他口中常说的那个“他们”到底是谁。

或因没再企图逃跑,又或是见冯寄生总来她这儿,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些日子,觉得她也算“收心认命”了,院子里的人也不再守她那么严。许她白日里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闲溜达,甚至允她到院子门口转转。

芸香也因此得以窥探到自己到底是尽了一户怎样的人家。

宅院和容家虽然没得比,但也绝不是普通商贾便能住得起的。听专门照顾她饮食坐卧的小丫头说,这宅院大得很,她都没走遍过,只知道前后都有院子,住着别的奶奶。

她说这话被这院的管事张嬷嬷听见,蹙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及后又换弄了个和善的面容对芸香,“旁院是住着别人,不过咱们爷还是最中意奶奶,自打奶奶进门,咱们爷一门心思都在您这儿,想来要不了多久奶奶的肚子就要有动静了,到时候奶奶先怀了孩子,保管能被扶正,做咱们当家主母。”

芸香在容家做了多年丫头,能讨主子喜欢的原因之一,就是懂得察言观色。这院里的人,从冯寄生到下面仆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唯一还能信些的,便是这个伺候她的小丫头,名唤四儿的。

据四儿自己说,她也是才被买进府里的,进来就跟着张嬷嬷,芸香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心里还有点儿慌,怕做错了,让主子不待见。平日里张嬷嬷也不许她四处去逛,说这府里的规矩大,怕她四处乱串冲撞了谁。她自己便也不敢出去,只前些日子帮着送东西,才得见了些。宅院是真的大,前前后后好些屋子,还刚巧看见了别的院里的奶奶。

芸香想起冯寄生的话,便探问她见的那位奶奶模样如何,多大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