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2/2页)

管家回了话,也不敢再多言语,知道容少卿脾气急,下了车也等不得先去见了老太太、太太,便只让人先帮容嘉言送到老太太那儿去,自己引着容少卿往大爷的书房去。说是引着,实则是跟在后面小跑着,容少卿比他身高腿长,年纪又轻,脚下生风一般,好歹这园子没从前润州府的宅邸大,否则这一路行来,他还未必跟得住。

容少卿带着气进了容少谨的书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容少谨也熟知他的脾气,退了管家。

容少卿直问:“芸香来找你做什么?是……借钱?”

“是拿了钱,不过不是借。说了些她离了容家之后的事。”容少谨道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容少卿原是心急,想知道芸香到底来说了什么,听得他哥这话,又莫名有些心慌,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容少谨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芸香今日说给他的,原封不动地讲给容少卿听。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容少卿便没了来时的气势汹汹,整个人似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按在膝盖上双手因过分用力,指尖有些发白。

容少谨坐在不远处,侧着头,假装没留意弟弟的眸中嗪着泪,如果眼泪不小心掉下来,他可以偷偷擦干净,就当谁也没有看到,就像小时候。

屋内只有兄弟二人,沉默着无声息,已经好一阵子了。

又过了半晌,容少卿的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站起身往外走。

容少谨拦道:“做什么去?”

容少卿站住,没吭声,似被重拳打在心口,五脏六腑都扭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容少谨站起来,“那个冯寄生虽说张口就是一二百两,无非也是觉得攥了芸香的把柄,能讹上一笔,其实二三十两也能打发,甚至用不了,芸香也是心思清明的人,从我这儿拿了那二百两,也不会一下子都给他。只是这种无赖,吃了一次甜头,往后就会愈发得寸进尺,难保今后不会再来。”

“这事要解决,就要连根拔起,只是这事的根基在哪儿,刚刚我也跟你说明白了。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芸香的事纠缠起来,竟与那些阉党绕在一处。咱们家这几年就是受了阉党之祸,能把你弄出来,全家老小平平安安地离开润州也不过是趁着朝廷里一时的乱子,阉党一时顾不上咱们这种小角色。只是权力斗争向来瞬息万变,也难保冯党不会再起,到时候,咱们仍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罢了。芸香的事,且不说她是嘉言的亲娘,单说她有那番经历,追根究源,也全因容家而起,原本是责无旁贷的事……只不过,如今咱们也是如履薄冰,冯党阉祸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稍有差错,搭上的或就是这一大家子的命……该如何抉择,不能凭一时意气,你可要想明白了……”

容少卿侧头看过来,“所以你就用二百两把她打发了?用二百两换了她一辈子?”

“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我用二百两把她打发了,是她用你从我这儿换了二百两回去。”

容少谨踱到容少卿身边,凝着他的侧脸,审视着弟弟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你这会儿去找她能做什么?无非是说几句安慰或忏悔的话,改变不了过去,也帮不了她的当下,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你对她来说,还不如二百两银子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