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开张
次日,自出摊便没开过张的容少卿也少了前些日的热情,一个上午没出门,在家带着容嘉言和冬儿玩儿了一上午。三个人蹲在墙角摸索,比谁找的蚂蚁洞多。容少卿发现了一只比别的蚂蚁都要大很多的黑蚂蚁,随手捡了根小树枝诱着蚂蚁爬上去,拿给两个孩子看,立时得来了两人的赞叹,轮流拿着那根树枝儿,好像寻到了了不得的宝物。甚至到了午饭时候,冬儿都舍不得放下,只怕那只特别的大黑蚂蚁爬走了,最后是陈张氏寻了个小罐子把那蚂蚁放了进去,冬儿才安心去吃饭。
午后,容少卿照例睡不着,陪着容嘉言睡下后,自己拿了招幌准备出去碰运气。出门前,芸香追到门口,提醒说昨儿应了人家的酒,不论人家是不是当真,爷还是好歹带上一壶。容少卿只挥了下手,全当耳旁风地没理。
芸香自容少卿走后自己心里一直念着这事儿。虽然也觉得人家多半是随口说说,但总觉得应了人家的事,不做不好,万一人家真来了呢?即便只是玩笑,以容少卿的性子,两手空空定也面子上挂不住。虽然觉得该趁机挫挫他那当爷的薄脸皮,可在屋里做了会儿针线,心里终归还是放不下。
且说容少卿在火神庙门树荫下的石桌边待了小半日,依旧没生意。他自己习惯了也不着急,拿了出门时带的一小壶茶,悠哉地自饮,想着待把这壶茶喝完了,自己便回去,今日多半开不了张。
容少卿这壶茶水过半,街面上便见了人。不少在家猫着睡午觉的闲人,这会儿睡醒了来街上溜达,见了他在这儿出摊,便过来打招呼,坐过来与他闲聊。三两个人信口开河地扯了会儿闲篇,巧得有昨日围在这儿喝茶吃点心的,见了也凑上来,随口玩笑:“打老远就见着你们在这儿,还以为是二爷在请吃酒,紧赶着就过来了。”
旁人听了这话,便顺着问下去是怎么个缘故,来人便说:“昨日在这儿二爷请喝茶吃点心,可惜你们没赶上,那点心我吃着倒比孙记的不差,这不是今儿个撂了家里的事不理,只赶来看看能不能尝尝二爷的酒。”
其他人笑着打趣他是有便宜就占,吃了茶点还不行,又来讨酒吃,二爷千万别请他吃酒。那人倒也不在意,跟着说笑。
几个人相互打趣,容少卿却是听得有些不自在。他从前豪爽大方惯了,在外与人吃喝,从来是他做东,不肖人如何谄媚请赏,每每都是出手阔绰,能赏则赏,即便因此得了个“败家子”的名号也不在乎,左右当爷的“体面”不能丢。
这会儿人家虽然是玩笑,但在他听来,却与揶揄他食言,舍不得几个酒钱一般无二。他脸上挂不住,又不好表现,也只讪讪地跟着摆个笑脸,却是浑身不自在。才想着一会儿早些收摊回去,免得再有昨日其他人跟他过来“要酒”,抬眼便忽见了芸香挎着昨天那个篮子径直向他这边走过来。她见了他,抿着嘴回了他一个眼神,容少卿心下便知如何,脸上的笑容跟着舒展开来。
同座之人顺着容少卿的目光望过去,也见了芸香,笑着打了招呼。
芸香提着篮子上前撂在石桌上,连声赔不是,“我这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说着便从篮子里往外拿东西,一壶温酒,几个酒杯,还有两碟下酒的小咸菜。
围坐的人见了,都露了惊喜,笑说:“二爷还真的请酒吃啊。”
容少卿一副大方模样,“既然说了,那自然要请的。”
芸香配合着,“我本来想让二爷来时带着,不过二爷说诸位爷午后也得在家歇着,况也都才吃了晌饭,酒也未必吃得舒坦,让我这时候在送来。只我适才在家忙了些别的事,待温好了酒,出来就晚了……”
几人笑说:“不晚不晚,我们这是刚刚敢上……那就不客气,谢谢二爷这顿酒了……”
芸香给各人斟满酒,转对容少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些再过来帮爷收摊拎东西。”
容少卿答:“不用,没什么东西,一会儿我自己拎回去便是。”
芸香笑笑:“那便劳爷受累了。”说完向其余诸人笑着点了点头,自行走了。
在座有人一直望着芸香走远,旁人拿他打趣:“看什么看,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又有人接话:“你若看上,让二爷给你做给个媒,又娶媳妇儿又当爹,那可是好事成双。”
那人被人打趣得闹了个大红脸,几人见他脸红,愈发不放过地调笑:“娶个大姑娘,未必比娶个小寡妇更有滋味儿。”
众人哈哈一笑:“二爷快给他保个媒吧。”
容少卿垂着眸子,慢悠悠地旋着手中的酒杯。众人见他一直不言语,虽不知适才那话怎得惹到他,但也看出他似乎不太爱听,有人忙岔开说:“你们几个,这辈子没见过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