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燕三看见金海,觉得来了救星,赶忙迎上去说:“金爷来了,让一让……”车夫们看见金海进来,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金海脸色阴沉道:“都出去,跟这儿堆着干什么,出去!”
车夫们退出警局,金海来到监房前,大缨子忐忑地跟在后面。徐天在里面低着头,手握那把杀人的剔骨尖刀,脑子里还是一片纷乱。
金海尽量缓了缓语气,说:“天儿,门打开。”
燕三急急地回:“钥匙在里面。”
“徐天。”金海又缓了语气,但带着些威严。
徐天不搭理。
“抬头看我。”
徐天慢慢抬起头,看着金海。
“我是谁?”
“大哥。”
“人死了要验,验完再想辙拿人,守着没用,该葬得葬。”
“大哥,昨天晚上我走之后您没出门吧?”徐天眼睛里的活力、执着都不见了,只剩下茫然。
“出了一趟。”金海说得轻描淡写,大缨子猛地抬头看着哥哥,心里直突突。
“走前你说小朵这种不懂事的女人搁从前就不在了。”徐天思路混乱,逮谁咬谁。
金海脸色更阴了,过一会儿说:“那是从前。”
“啥意思?”
“没错,你问我这话啥意思?”
“你咋说的?”
“我说……随你吧。”
“大哥,您怎么记这么清楚。”
金海急了,一拳锤在栏杆上,低喝道:“要疯是吧?”
大缨子比谁都紧张,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死个女人你脑子就成糨糊了!”
徐天也急了:“我女人!死我地界儿门口!捅了三刀,冲我来的!”
“是你女人吗?过门了没?亲妈在这儿呢!人死不让挨身子,这算哪出?死你地界上,倒是查呀!冲你来的,把人找出来!关着门当一堆人现眼,是爷们儿吗你!”说完,金海从自已公文包里掏出一支手枪,拔开枪栓。
大缨子慌里慌张拽着金海的衣服拦着喊:“哥!”
燕三也起身上前哀求着:“金爷……”
“起开。”金海照着监门锁开了两枪,门应声而开。
刀美兰当先扑到小朵的尸首上痛哭着说:“小朵啊……徐天你招谁了呀!我好好的闺女怎么沾上你们这帮人……”
大缨子也胆怯地跟进去,扶着刀美兰,担忧地看着金海。徐天握着刀往外走,金海转身跟出去,一堆车夫看着徐天从警署走出来。
祥子迎上前,目光恳切地说:“天少爷,要干啥您吩咐。”
城外传来隆隆的炮声,金海用受伤的手将枪放进公文包。
“二哥呢?”
“公干,晚点我找他过来。”
“小红袄跟我叫板,肯定是我认识的人。”
“八成,你得罪的人多。”
“不逮着他,您说我能走吗?”
“不能。”
“您和二哥去南边吧。”
“咱们仨同来同去,黑道白道帮你逮人。”
徐天提着剔骨尖刀穿过门口一堆人向外走去。祥子为首的一帮车夫跟着徐天,徐天回身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车夫们,忍不住发了脾气:“拉买卖去,跟你们有关系?”说完,徐天提着刀继续往外走。
金海看着徐天的背影,眉头紧拧,他回头召唤燕三说:“陪着他,别再出事,晚点领回我那儿去。”
“哎!”燕三小跑而去。
乱世的北平,百姓们做该做的事情。徐天提着带血的尖刀行走,燕三在后面不远处跟着。行人看见徐天手里的刀无不躲避。路边一处公用自来水站聚着一些用水的女人。窄街上方狭窄的天空,有两架飞机掠过。
两个女人在聊天:“两架,又往北海扔大米白面。”
“委员长挺心疼傅司令,中南海里吃得完吗?”
“吃不完也不给咱们扔两袋……”
女人们收了声,看着来到近前的徐天。徐天将刀放在一边,头凑到水龙头下面一通淋。
“哟,多凉啊,结一脑袋冰碴……”
一个女人向别人指着水龙头旁边的刀,刀半沾在水里,血从刀面化开来,顺着水流蜿蜒。女人们像躲一条红色的水蛇一样,跳着脚地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燕三来到徐天跟前,徐天索性将尖刀上的血洗净,刚洗一半,自来水停了。
燕三劝着:“天哥,您别憋着,该哭就哭。”
“谁会想杀小朵?”徐天冷静了一些,他努力理清头绪。
“小红袄。”
“谁是小红袄?”
“这事儿头几年咱们就查过……”
“这回是冲我来的。”
“没冲您,小朵碰巧穿红袄了。”
“听好了三儿,冲我来的。”说完,徐天拣起刀,快步往前走。
“天哥,您去哪儿?”
“找小耳朵。”
“找他们干什么呀?”燕三忙不迭地跟上,他很怕徐天又招上更复杂的事儿,比如天桥斗狗场的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