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杀心
云烟在昏迷中,不大安宁。
恍惚中,她能听见身边吵嚷的声音,感受到身子被抱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殿内各用具清脆的碰撞声交缠,各式细碎的声响不绝于耳,让她忍不住觉得烦躁。
忽地,周遭的声音都消失在耳边,一切都寂静下来,仿佛身处于无人之境。因着烦躁而加快的心跳缓缓平静,可额角的胀痛逐渐深入,刺痛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感觉到自己忍不住地轻哼,喉中溢出细细碎碎的呜咽,身上出了粘腻的细汗,让她很是难受。
眉头皱到酸痛,痛苦依旧难以消弭,她感受不到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任何存在,好像这个时间,都只有她一人一般。
“郎君……”
她轻哼,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寻找到一个依靠。感受到自己靠在一个坚实滚烫的怀中,直到闻到那熟悉的冷香,才缓缓松了力。
这是她的郎君。
世上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她郎君的怀中还要让她安心了。
云烟阖着双目,感受到自己被裹起,又陷入了一片柔软之中,所有的风霜都被抹去,如今身在安稳的梦想,只余安心。
心中平静,似乎头上的痛楚便少了许多,没有那样尖锐的痛感,呼吸逐渐平稳。
额头上的细汗被温暖湿润的帕子轻轻擦拭干净,身上也舒爽了些,她蜷缩着,被人环抱着。
那些画……那张脸。
云烟舒展开眉眼。
那是她,又不是她。她莫名这样想。
好像她只要愿意,就可以不是她。
她愿意吗……
潜意识似乎在叫嚣着,她不愿,不愿意。
不愿,那就不愿吧。
心中忽得有了决算,就现在这副模样,多好。
似乎只在须臾间,有什么从手中流逝,像是细沙,越想要抓住,流失的越多。
云烟最终没了心力,任其流走,任其就这样,寻不回。
……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听雨落之声,周身却并不觉寒冷,反而暖融融地,安宁又平和。
睁开双眼,入眼便是那天青织金帐,稍稍抬眸,乌木方灯架上的烛火悠悠,不远处的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
她方一抬手,锦被还未掀动,便听声音入耳。
“醒了?”
她浑身瘫软,没什么力气起身,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殿中只有他们二人,连茯苓和小菊的身影都不见,男人约莫是方放下笔,身上的油墨香点点传入她的鼻腔,身影随着墨香淡淡出现在视线。
他没像昨日那般,穿着冰冷的朝服,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温润,冷淡外表带来的冰冷之气减轻了些。
他很适合这种颜色,当然,以他的容貌体态,什么颜色穿上都很好看。
不过一瞬,他抬起手,云烟下意识想要后缩却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掌轻挨上了她的额头。
“好了,不烫了,”男人将她额上的帕子取下,顺势用铜盆中的清水为她擦了擦脸,在她怔愣的眼神中放下了帕子,“看着朕做什么。”
“……什么时辰了?”
云烟嗓音还有些发热后的微哑,带着些困倦。
她本不是想问这个的。
看着燕珝如此的情态,她心中有些畏惧的人竟然这般,心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前日被掳回来,虽说他也为她擦过脸,可其中情感分明不同,云烟明白这些。
那日的他带着凌冽的怒意,像是要将她牢牢掌控在掌中,挣扎不得。今日的他……
云烟感受着他的轻柔,心中默念。
她像是被照顾着,像一个普通的男子正照顾着自己病中的心上人。
可能是病了,便容易有些多思伤感,云烟心中柔软,映着烛光的侧脸带着些柔和的光,看向燕珝。
燕珝眼神从她的脸颊上移开,不大自然地转过身子,克制住自己想要抱紧她的冲动,将榻旁的铜盆端离。
“快寅时了。”
云烟一激灵,寅时?她怎的睡了这么久!
蓦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自己额头上的湿帕子,还有酸软,感受得到不适的身子。
她不是……应该在勤政殿的偏殿,等着燕珝处理完政务么。
来不及细想,大脑混沌着,只见燕珝传了太医进来。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胡子太医为她把脉,随后又低声同燕珝说了什么后,提着药箱离去了。
声音很小,云烟只听见个什么“不能再受刺激了”之类的话。
“我……”云烟方一开口,便觉嗓子干哑得难受,燕珝倒了水递来,将她微微扶起,半靠着他的臂膀给她服下。